初恋 19
陈捍东的视线跟着蓝宇抖动的肩膀上下了一番，他有点想笑。
“什么喜欢？”
蓝宇以为他是认真了，于是在脑中组织了好一会儿措辞。
“你想对我好吗？”他问。
陈捍东真笑出来了，他搂了搂蓝宇的肩膀，“我对你不好么？”
从他们重逢以来，蓝宇就老收到他送的衣服和首饰，全是看不得吊牌的奢侈品。虽然这些衣服他大多不穿，只有见陈捍东的时候才穿，而表就更别说了，把表拿出包装盒的机会几乎没有。
还有钱。
蓝宇把陈捍东硬塞给他的钱全都存在一张卡里。小时候他有个储蓄罐，专存零钱。爸妈和亲戚随手给的一毛、五毛，都被他揣进兜里，在夜晚或是无人知晓的时刻，被他投掷进毫不起眼陶瓷罐子里，接着发出“哗啦”一声清脆的响声。
储蓄罐被放在很高的柜子上，几乎没有人能看见它，只有蓝宇知道它一直在那。
最后蓝宇跟着父母搬家，储蓄罐被当成垃圾丢了。它终于和那些灰尘融为一体，成为了真正无用的东西。
但蓝宇还是坚持不懈地，往那张卡里存陈捍东给他的钱。
如果说“好”的程度是看陈捍东给自己的钱，那陈捍东必然是对他好的，而且是最好的。
他心里闷了会儿，找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“好。”蓝宇说。
给钱可能是陈捍东爱他的方式，他想。蓝宇把自己往他怀里塞了塞，脸贴着他的胸脯，听到一阵一阵的心跳。
「那我喜欢他，他知不知道？我都没给过他什么。」他想得有些痴迷了，脚趾搭在床边缘的木板上晃动，发出橐橐的响声。
他努力抱着陈捍东，把他箍得很紧。
陈捍东一边笑一边捏他的背，“你要憋死我吗？我要呼吸不过来了。”
蓝宇也笑，陈捍东拧得一点也不重，反倒很痒。
他对什么都懂得少，特别是爱，这玩意比性爱难懂得多。他压根没想过其中的分别，他只看见陈捍东迷离的眼，以为那就是爱了。
后来有一回，他的学生小田终于忘记补烟了。那天晚上下课之后，小田一改常态，拉着他要聊天。
她说自己爱上学校里的老师，那个老师有家庭。
蓝宇吓了一跳，“他孩子几岁了？”
小田把腿搭到桌子上，椅子的两条腿被撑起来，离开地面，她整个人就在空中晃着。
“七八岁吧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自己爱上他？”蓝宇问。
“一开始我只是喜欢上他的课。后来我发现我经常盯着他的眼睛，还企图发现点什么不一样，我希望他对我是特别的。”
蓝宇把背包放下，“可是他有家庭，你不该爱他。”
小田把头转过来，眼睛在黑暗之中亮如渠水，“我知道，可我忍不住。”
“不过，我也做不了什么。我能做的顶多是把他的课学得好点，”她自嘲着笑了一声，“我知道我的爱对他来说会是场劫难。”
蓝宇默默起身，从包里翻找出一支烟来。那是陈捍东的烟，有一回陈捍东有事走了，这烟还没点上，就被丢在床头柜上，蓝宇就把它拾掇进自己的包里。
他把这支烟递给小田，“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爱他。”
小田接过烟，惊叹了一声“名牌烟”就抽上了。
“那你呢？”她吐了口烟雾，转过头看他，“你为什么爱他？那个偶尔来接你的男人。”
蓝宇愣住了。
他或许可以把小田当室友一样糊弄，骗她说陈捍东是他的堂哥，可他偏偏愣住了，像一种直白的默认。
蓝宇僵硬地把头偏过去，“我不知道。”
小田说：“你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蓝宇并非什么也不知道。他曾试图捋清过自己心里头的念想，但每次想到一半陈捍东总是要先走。他看着陈捍东把浴衣脱下，穿上西装，打好领结，凑过来亲一亲他的嘴唇，再头也不回地迈出门去。
每当这种时候，他总觉着自己在经历一场小小的永别，那人把他丢在门后，好似再也不回来了。
于是蓝宇打断念想，努力不把它想明白。他怕有一天他想明白了，陈捍东就真的再也不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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